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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儿妈妈和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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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很爱养鸟。春天里,布谷鸟在云层中飞过,它高声叫着:“咕咕咕咕!”我们就尖起嗓子问它:“你吃什么?”那鸟儿就回答:“我吃秫秫(高粱)!”我们就喊:“不给秫秫!”鸟儿立即改了嘴:“我吃碌碡!”碌碡是筲桶般粗,半人来高的青石滚子,小小的鸟儿能咬得动吗?吃得下吗?多么可笑!夏天天旱的日子,天蒙蒙亮,就有一种小小的鸟儿在绿树的枝叶间跳动,不断叫着:“滴滴水儿!滴滴水儿!”奶奶就说:“好啦,该下场透雨啦!”又朝我喊:“小三儿,你可不准惊着它!”我不听,悄悄摸过去,想捉一只回来养着。但这鸟儿特别眼尖,不等我来到跟前,早就“扑楞”一声飞走了!

雀儿妈妈和它的孩子

在我的印象中,鸟儿世界里,麻雀是人了兴旺、最为庞大的王国。它们在每个村庄的墙缝、士洞里定居,一代代繁衍生息。捉一窝麻雀雏儿,对小孩子来说并不困难。

但是,由于我实在太笨,或者因为手气不好,麻雀总是养不长久。发现一对大老家(麻雀的俗称)叼草絮窝,打食喂崽,往往耐不住性儿,怕被别的孩子发现秘密捉了去;或是由于动手太晚,让雀雏儿长全了翎毛,由大老家领着飞了,落个两手空空;因而总是急急忙忙一架梯子,早早地把它捉了来。小雀雏还不会张口接食,我就用手扒开它的嘴,把捉来的蚂蚱撕成一段一段,往它嘴里填。过几天,便可以掺着喂一点嚼烂的煎饼和窝头。但雏儿刚长出羽毛,屁股上就带着护腚屎,打不起精神,老是闭眼睛打瞌睡,没几天就伸腿死了。有一次养得久一些,不料被小花猫叼了去。等我惩罚了花猫,又养了另一只,却不料雀儿从手里挣出来,钻到水缸旁边的老鼠洞里去了。我舀了几瓢水去灌,把屋里弄得好像黄河决了口,为这,屁股上挨了奶奶好几苕帚疙瘩。而那只雀儿还是不见踪影。有一次养得比较成功。雀儿在我手里眼看长全了翎毛,并且能飞出去两三步远。我想只要训练一下,它就可以飞过檐头,掠过树枝,在天空中迎风翱翔了。于是,在一帮小伙伴们崇拜、艳羡的目光下,我站在场院中,一次次挥手把它扔出去。小雀儿便扇动着翅膀顺势起飞,一次比一起飞得远,一次比一次扔得高。但是,当我表演完毕,却发现小雀儿那没有长全茸毛的屁股蛋又红又肿,眼睛一闭一闭,脖子软软的,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些光荣的记录并没有让我知难而退。终于在我十二岁那年养了最好的一只。

可是,那料想不到的结局却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也使我从此改变了主意。它是我养的最后一只麻雀。

那是个夏天的中午,忙了半天的人们都在树阴下歇晌,村子里静悄悄的。我搬了根碗口粗的长木棍。竖到三拐古家青砖到顶的房山头上。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几个比我更小的拖鼻涕娃儿,也一窝蜂跑来,眼里闪着惊喜的火花,已经明白我要干什么名堂了。

“三叔!”一个豁牙嘴孩子说。平常他总是喊我的奶名儿,这时却显露出分外的尊敬和亲呢。“你,你怎么不扛张梯子?”

“梯子?”另一个顶门上留一撮毛儿盖的孩子屈起手指,在豁牙嘴光脑袋上“叭”的弹了一下。“哼,够得着吗?”又讨好地冲我一笑:“对吧?三哥!”作为三哥和三叔,我意识到自己现在处的地位,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得意。

我装着几分威严地说:“好好扶着,掏下来每人一只!”小把戏们扶住木棍,一个比一个更卖力气。我赤着脚,两手攀住木棍,迅速爬了上去。快到房山顶了,我心口不由一阵阵“扑扑”跳动起来。房山太高还不算,万一有条赤练蛇窜出来可就糟了。我紧闭着嘴,把脸歪向一边,斜着眼瞅了瞅脑袋旁边那诱人的、神秘的小洞洞。等我定下心,屏住一口气,把手轻轻探了进去,指尖立即触到了一团软软的、暖暖的东西。掏出一看,是一只浑身哆嗦、刚好团翅儿的小雀。我一鼓作气,把几只雀雏儿全都掏了出来。

这时候,头顶传来一阵急促的、惊悸的、愤怒的鸟叫声。一对大老家,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在我头顶翻飞鸣叫,扇起的灰土一阵阵扑到我的脸上。我不管这些,把掏出的雀儿全部装进口袋,在大老家那悲凄、绝望的哀鸣声中,攀住木棍,“哧溜”一声滑到地面上来。

雀雏儿一共四只。我挑了最好的一只,按照我们的标准,家雀儿分枣木头、柞木头、桑木头、榆木头几种规格。最名贵的是枣木头,雀儿头顶的绒毛呈枣红色,光亮润泽,如同披一方朱红彩缎。其余的,有的是褐红色,有的是土黄色,有的是灰白色。我挑了一只枣木头,而且它准是这一家最大的儿子:不光个头大,翎毛长,而且模样也格外俊气。剩下的,按照扶木棍时的贡献大小和在孩子群中的地位高低,逐级分给那些前来帮忙的小伙伴们。雀儿分到了手,他们有的捧在乌黑的小手里。有的用那肥大的老式裤腰包起来,松松地挽个疙瘩掖住,把小雀儿藏到肚脐下面,便一个个高高兴兴回家了。

那两只大老家一直紧追不舍,在我们头顶翻飞鸣叫。其中一只像块石子一样扔下来,差点儿碰着豁牙嘴的脑袋;却又慌乱地惊叫一声,打着跟头翻飞开去。那声音,那神态,活像一个喝醉酒的疯汉,显然是急火攻心,神智错乱了。

我回家以后,找出我那只用高粱挺秆儿插的鸟笼子,把雀儿关了进去。为了防止花猫的袭击,我把笼子挂到院子里晒衣服的长铁丝上。我擦一把汗,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咕咕灌下去,便连忙到村外提蚂蚱去了。

起响的时候,我提一串蚂蚱从村外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一进街门,只见笼子旁边的铁丝上站着两只大老家。它们扎煞开翎毛,勾着头,木呆呆望着笼里的小雀儿,一副凄然而又茫然的神态,一动不动。

听到动静,它们这才好像从梦中醒来,吱喳喳叫着,一起飞走了。小雀儿偎在笼子一角,大喘着粗气,肚子一鼓一鼓。我把蚂蚱掐了翅,从笼子缝里递进去;小雀儿连看也不看,理也不理。但我并不着慌。我知道,雀雏儿气性不大,等它饿急了,就会乖乖地听我摆布了。

第二天,小雀儿就服服帖帖地吃食了。它的饭量很大。只要我挑逗地摆动着手里的蚂蚱,嘴里“啧啧”地喊几声,它就会喳喳叫着,张开那鹅黄色的大嘴。它补拉着翅膀,蠕动着脖子,有时连整只的蚂蚱也能吞下去。

小伙伴们分到的雀儿,有的也放在小笼子里,有的就藏在一只小布口袋里。豁牙嘴用根细麻绳拴住雀儿一条腿,在街上拖着走。后来又在绳子的末端拴个铁盒盖,让雀儿拉马车。还不到三天,他们分去的那三只麻雀,拉马车的那只死在沉重的轭套里;另一只被花猫偷去当了点心。还有个小馋鬼,他玩腻了,就把小雀儿扔进摊煎饼的热灰窝里烧了烧,美美地大嚼了一顿。

我那只却长得出奇的好。它的翎毛油光水滑,嘴角的奶黄色已渐褪尽,出落得更加俊气了。但是,它那饭量却突然变小,有时候,我拿最肥的蚂蚱给它,它连睬都不睬。后来,我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原来,自从那三只小雀相继死掉以后,那两只大老家来得更勤了。它们不再只是咬喳乱叫,却乘院里没人的时候,叼了蚂蚱和小虫来,从鸟笼缝里,去喂它这惟一活下来的孩子。有时母亲自个儿来,有时夫妻双双一道来。一道来的时候,总是那父亲凭高而立,担当警卫;那母亲就叼了小虫,口对口给孩子喂食。

“送上门来了,看我不捉住你!”我心里想。有一天我偷偷藏在石榴树后面,趁母雀正在喂食,突然从树后窜出来,一个虎跃向它扑去。公雀最早发现了我,吱喳喳惊叫着;那母雀连忙一抖翅膀,从我手边逃走了。

天下午,雀儿夫妻俩似乎发生了意见分歧。我不懂得鸟类的语言,不能讲述它们争论的内容。但那分歧似乎相当激烈,先是咬喳喳相互乱叫,后来竟然厮打成一团,在屋檐上下翻飞滚跌,一根根翎毛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最后那公雀仓皇逃走。只剩那母雀孤独地站在树枝上,一声不响,凄楚地用嘴巴梳扰着那被啄乱了的翎毛。过了不久,它又疲累地振翅飞去,不一霎就又叼了一只蚂蚱回来。

此后那公雀似乎再也没有来过。那母雀却风雨无阻,固执地、默默地天天飞来喂食。

我的决心更大了:一定要把这只大老家也捉住!把它俩一起养到笼子里,那有多好!

它们娘俩隔着笼子吃食的时候,嘴对着嘴,不断扑拉着翅膀,好一分亲呢劲儿!有好几次,我发现母雀用小小的尖嘴去啄打那细细的挺秆儿。它一定恨那笼子,隔开它们娘儿俩,使它不能亲近自己的儿子,使它不能用自己那柔软的翅膀,轻轻抚摸儿子那圆圆的、美丽的、枣红色的小脑袋! 我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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