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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谷米香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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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被院外树枝上几只麻雀的叽喳声叫醒,一改往日的絮絮叨叨,披衣坐起,没有急急下床,而是倚耳聆听。叽喳……叽喳……叫声单调,没有往年叽叽喳喳的乐感。母亲心沉了一下,才觉得今年的麻雀少了许多。母亲与麻雀结怨是在土地承包到户后,那些厚土地种上了谷子,那些麻雀就粘上了,未等收获,谷穗早已被糟蹋得惨不忍睹,地上踩落的谷粒比比皆是。母亲只得站在谷地边,呕啊呕啊地喊,麻雀全然不顾,从这一棵飞到另一颗谷子上。要不母亲在这地头上喊,麻雀就悠然飞到哪地头上,母亲再追到那头上时,麻雀就又飞回来,累得母亲气直喘。这时母亲就坐下来,无可奈何地看它们在谷穗上东叼西哆。

又是一年谷米香散文

母亲看着这些麻雀,心里不觉疑惑起来。那些年,人饥饿时,也不见这些麻雀与人争米吃。那时,谷子都是种在又薄又瘦的山地里,谷子像那时缺粮少吃的人一样,又瘦又矮,谷穗短短的瘦瘦的。在谷雨种下后,挖完苗儿,就很少有人到地里关照它们。秋忙了,人们只在谷地里扎上几个稻草人,就只顾那些长在肥沃土地里的玉米了。可也真怪,那些麻雀见到这些穿着人衣服的稻草人,竟也不敢近前,只能在远处偷哆几粒米粒吃,也许麻雀没有现在的麻雀聪明而与人相安无事。谷子种在肥田里是在分地以后,年年风调雨顺,肚子不再吃不饱,且还有剩余。玉米,小麦这些主粮,也逐渐失宠,倒是谷子和高粱这些杂粮红起来。特别是谷子一年比一年价格看好,纷纷把种玉米的肥田腾出来种谷子。地分后,播种就成了夫妻两人的事,谷雨后,父亲和母亲就在泥地里播种。先是母亲拉耧,父亲扶耧。母亲从未拉过耧,这活儿是男人的活,分地后,就不再分男女,不再找耧匠。母亲和父亲把谷种和粪肥拌匀,父亲整好了耧眼,把种肥倒入楼口,母亲就把绳子套在脖子上,手握耧把,只等父亲一声“走!”母亲就把腰弓起来一窜一窜向前拉。拉着拉着,父亲就骂“豁”了,母亲就止住步,把步子调好。父亲说:“俾垄蜀黍,趴垄谷”。母亲听了,记住了,步子就直了。一会儿,母亲就喘粗气,父亲就让母亲住下,把耧眼堵住,走过去,接过母亲的绳子搭在肩上说:“我来拉!”母亲扶耧,父亲就弓腰拉耧。谷子种下了,就盼雨了。一场春雨过后,嫩绿的谷苗就扬起了脸,隔几日,一行行谷苗竖了起来,整齐匀称,像一块绿色的地毯。这时,要间苗,这活儿母亲不秫头。秫头的`是逢上连阴雨。不及时间苗,谷苗就老黄了。谷苗不像麦子,要吃面,泥里粘,地越湿越好。逢上连阴雨,间苗就苦了。有时雨时下时停,父亲和母亲就在雨来时钻进堰边的石屋里避雨,石屋不大,能容三四个人。这是老人建好的,留给后人的。每逢这时,父亲就感激他们的聪明才智。雨住了,父亲和母亲就钻出石屋,继续间苗,一会儿,又一阵哗啦啦雨来,父亲和母亲又急忙钻进石屋。这样进进出出,一天要有三四次……父亲的膝盖上缠了几层布像护膝。为了方便,膝盖完全跪在了地上,有时磨出了血。哪像现在间苗,坐在交叉上,头顶支一块遮阳网,再也不怕热地烘,日头晒。

间完苗,父亲和母亲总算松了一口气。隔三差五到谷地里走走看看,从谷子被种到田里的那天算起,一百多个日子的餐风饮露,谷苗抽出了几条狭小细长的叶子。叶柄紧紧地裹在茎上,渐渐地抽出了几支谷穗,这时谷苗由浅绿变成了深绿色,在这深绿丛中,像是亭亭玉立的处子。温暖的阳光和柔情的风雨把谷子们打扮得腼腆多情,摇曳生姿。显得更加美丽。看着刚刚绣穗的谷子,母亲的脸上没有太多惊喜。

因为不像以前,这时候只等着秋风吹来,收割金黄的的谷穗。为了防御麻雀的争抢,母亲采用了用鞭炮吓,嗓子喊,嘴里骂等各种手段,麻雀依然我行我素,最终是谷穗被麻雀哆得面目皆非。麻雀越来越多,人们种谷就愁,所有的地邻都联合起来,轮流值班看护。不知是谁从城里买来一张网,在谷地里竖上几根竹竿,把网撑起来,把谷子罩起来。麻雀们不知是何物,只在树上观望等待。终于一只麻雀忍不住谷米的诱惑,展翅向白色的网上扑去,刚落下,身子就歪了,扑棱棱几下子就再也没有飞起来。所有的麻雀立刻醒悟过来,呼唤着飞向另一块谷地。人们在麻雀慌张的时候也在赞叹这张白色的网的神奇。第二年所有的谷地都罩上了网,母亲也在自己的谷地里罩上了网。罩网不是一个人能干了的事,至少得有三四个人。母亲年龄大了,父亲因病走了,我们都不希望她再种地,种谷子。我们劝她,她答应着,可来年春天,早早就把地给刨完了,布谷鸟一叫,就捎信给我们回家种谷。我们放下各自的活儿从各个方向向母亲一个方向聚集。间苗母亲是不用我们的。可罩网是需要我们的。常常是我和姐夫姐姐。因为第一年罩网没有经验,所需材料母亲准备的并不充足,常常是现场短缺。姐夫因心急不慎被一架瓜秧绊到了,裤子都撑破了。姐夫哎呀着爬起来,对母亲说:“不让你种,你偏种,明年我再也不来和你罩网了!”母亲一边梳理着齐胸高的谷子,一边拉扯着网,不温不怒地说:“明年,我把种的谷子都卖掉,买上新网,从劳务市场雇人罩网……”我和姐姐姐夫就笑,母亲也跟着笑,挤在母亲胸前的沉甸甸的谷子也垂着头,弯着腰,

搭肩咬耳地拥挤在一起,笑低了头。

网罩完了,我们和母亲立在地头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正欣赏着,一群麻雀飞过来,现在到处是白色的网,它们为了那粒米,已别无选择,它们在一个网点上一起落下来,因了麻雀的重压,网渐渐下垂,低到谷穗上,它们开始迅速的哆米。我们看呆了,惊叹它们的智慧。母亲也没有喊,仿佛因了这张网,与麻雀的所有恩怨都变得举重若轻,麻雀没有恋战,又迅速地一起飞起,白色的网因了重力的减弱,又恢复原状。

谷子子一天天走向成熟,空气里弥散着米香。我仿佛看见那一粒粒金黄色的油亮的圆圆的米粒儿没等吃就闻到一股股饭香.每吃一口就觉得满嘴里香甜甜的.

其实这几年,母亲种的谷子一粒也没有卖。即使价格一涨再涨,母亲也没有卖。母亲一个人能吃多少呢?还不是都一份一份分给了我们,让我们吃到了世间最纯净最有营养的米粒!营养着我们的肉身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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