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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头上的一米阳光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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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的年岁,我在南方。

炕头上的一米阳光散文

在那个四季如春的城里,倚窗听雨是常有的美遇,但看雪花飘扬却很困难。也许就是从喜欢听雨的那时起,偶尔也会隔着雨帘奢想聆听雪花轻盈飘落的声音;奢想着一袭红妆与雪花同舞,旋转、轻飞,舞出一夜梨花开万树,舞出山川即时现银龙的景象。那种唯美的幻想一直曼妙着少女时代的那个苹果时钟一分一秒走过的岁月。最终,我怀着对雪花的满腔爱恋,毅然选择了把“婚姻”的种子种植在了北方的土壤。殊不知,爱上雪花扬扬洒洒的美景时,也同时爱上了北方人屋里的那副暖暖的土炕。

初涉迁西这片土地时已是深冬,数九天的夜格外的寒冷。雪,看似早已下过,路旁的积雪与月光相柔赛色。显然,我刚刚错过了一场可以与雪同舞的精彩。婆婆用一双暖呼呼的小手拉着我,从村头的站点一路走向村里那个即将是我“家”的方向。婆婆一路嘘寒问暖,让我顾不上领略星光下梦寐已久的雪景,就把我径直带到了那间早已为我准备好的新房。“上炕上炕”。公公婆婆热情的招呼着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儿媳。我从来不知道“上炕”是一个何等概念,只是坐在炕沿不知所措地回应着眼前的这份热情。小姑子弯腰脱掉了我脚上的鞋,一个劲儿的让我坐到炕头,同时也看出了我的疑虑与尴尬,笑着轻轻说了一句“嫂子,炕头暖和。”那一晚,我不仅坐了只有电视上看到过的“土炕”,而且睡在了土炕上。土炕那适宜的温度驱走了我途中颠簸几天的疲惫,驱走了南北温差的寒凉,也驱走了出发前娘家人的那份无畏的担忧。

土炕,顾名思义,就是用土坯搭建而成。屋子与厨房之间有道隔心墙,灶台的烟火穿过隔心墙里特留的火道,火道与房间里的炕道相通,热腾腾的火苗和浓烟簇拥着挤向炕道,走迷宫般的绕行后留下热度在炕板上,最后只剩一股浓烟冲向房檐口的烟囱,随风,袅袅地升向中。

炕,一般搭在朝南的窗根儿,在寒冷的冬天里,不用出屋就可坐在暖暖的炕上晒阳阳,也可以惬意的享受那一米阳光透过窗户的轻抚。那个冬天,除了偶尔上街,其余的时光都是坐在炕上听来串门的邻居们闲聊,或者隔窗看景。有雪的日子,看雪花在窗外纷飞、堆积。有时会突然跑出去,时而在软软的雪地里不停的踩个来回,从院里到院外,踩出一架旋转式的阶梯。时而仰头接雪花几朵,让那洁白的柔软在脸上融为点滴后轻轻滑落;时而鞠一捧寒凉入口品一品雪味的清淡;时而攥一个雪球,拼尽自己的力气扔向远方……常常,常常会被雪景陶醉到忘记了自己已不是那个花季的年龄。手脚往往被冻僵,然后跑回屋坐在暖暖的大炕上,手脚一起伸进炕头的被褥下,美滋滋的享受大炕的温暖。

坐在暖暖的土炕上,虽然听不到窗外雪花飘落的声音,但能看到与南方冬季不一样的风景。偶尔会有几只麻雀追逐在雪地,那细小的足迹,在雪地里延伸的`不仅仅是一种自然的景象,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河北的冬季,气温很低。街边的庄稼地里看不到一抹绿色,光秃秃的原野没有一丝植物的生机,鸡鸭牛羊到冬天一般都是关着喂养。下雪的天气通常都是村里那些男人们的休息日,他们双手插在口袋或是袖口,嘴里吐着白色的哈气相邀着串门。仨一群五个一伙,择一家最热的炕头,拉一张矮桌,打打小牌,喝喝小酒,偶尔下下象棋……后来我才知道,大家管冬天里的这一系列娱乐方式戏称“压炕头”。一副热炕、一壶热茶、几斗旱烟,就是冬季招待街坊邻里的最好礼遇。大家互不挑剔,两腿一盘围坐炕上,天南海北,胡侃胡吹,一坐就是半晌,图的只是那份悠闲自在的洒脱与安逸。确实,热炕头,才是庄稼人雪天里最逍遥自在的地方。

婆婆知道南北温差极大,恐我畏寒,每天天刚放亮就烧火做饭,待我被绕鼻的馨香拉出梦中时,大炕又暖得如热毯一样。妯娌婶婶恐我思乡,故而拿着针线活儿来我屋里“压炕头”。手里干着活儿,嘴里逗着俏皮话,大家热乎乎的往炕头盘褪一坐,总有讲不完的故事唠不完的嗑。那种乡情如同大炕的暖意一起顺着每一个毛孔深入血液,在体内循环、升腾……

三个冬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我带着女儿回南方看望爹娘,我依然睡在那张睡了多年的小木床。女儿夜夜惊醒,我搂着女儿半夜不敢翻身侧躺,感觉被褥刚刚被体温暖热,翻过身去则如体下铺冰。那一刻,我才觉到我已经离不开了北方屋里的那副土炕。

如今,好多邻居们都住上了楼房,睡上时尚的榻榻米和大软床,而我依然在新盖的房子里搭了我最喜欢的土炕。南方的亲朋好友来了,我除了请他们吃些迁西的风味,还请他们睡我家的土炕,他们和我当年一样,坐着暖暖的炕头,惊奇着土炕的美感。喝着热热的茶水,享受着透过玻璃洒在身上的那米阳光,也享受着土炕所传递的暖暖的情感。

时光在星走云移间悄然渐逝,女儿在土炕上从襁褓中的婴儿轱辘成了大姑娘,而当年日日为我烧炕的婆婆却因年迈有病躺在了炕上。我虽不能让老人荣华富贵的晚年安享;不能替婆婆承受年迈的不便和忧伤。但常常在秋末冬来春寒时,给灶堂里多添些柴火,让老人躺在热乎乎的炕头,让她的身心少些冰寒;让老人坚强的守着她心底那份对家的牵念;守着这个家的那副土炕;守着炕头上那暖暖的一米阳光……“土炕”,两个极其简单和平常的字眼,曾经承载着多少南方人的新奇和幻想;承载着多少北方人的幸福和安康;承载着多少老人对孩子的爱戴和希望,承载着多少儿女对老人的敬重和关怀。为此,每每打工漂泊在外,每每睡在冰凉的木板床上,我除了对亲人无比思念之外,也深深思念着暖意融融的土炕,思念着迁西县我家土炕上的那米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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