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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加的孤独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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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卵石铺设的老街,先沿河蜿蜒再折而向东,宛如一个驼背的老人,苟延残喘站在城市的边缘。这些年,城市在高举发展的大旗下,肆无忌惮地蔓延扩张。可这一切似乎与老街挨不上边儿,只有一条几米宽的水泥路从老街横穿而过,将老街拦腰截断。仅此而已,就像飘了几滴雨,风一刮又停了。老街还是老街,依旧破败不堪,有钱的人早已“金蝉脱壳”,另寻“新欢”。

叠加的孤独的散文

老街仿佛被时光遗忘和冷落,倍感孤独,如同姨妈一样。

姨妈住在老街。临街的老屋狭长而幽暗,犹如走进时光隧道。进门是堂屋,接着是两间卧房,卧房旁是小小的甬道,通向中间的天井,天井旁边是厕所和厨房,再是卧房。后面是一小块砌了高高围墙的菜地,给姨妈一家源源不断地提供叶绿素。姨妈是外来“移民”,十几年前迁居至此,与人共用一个天井。同在屋檐下,瞅着很别扭,于是姨父在中间树起一道高高的墙,墙头上扎了密密麻麻的玻璃碴子,像个刺猬。为此两家大吵一架,差点动了武。一道高墙,将天井和人心隔成两个各自独立的空间,鸡犬相闻却互不往来。墙阻挡了视线,却阻挡不了声音的传播。墙那边各种声音翻过高高的围墙,被玻璃碴子扎得鲜血淋漓,硬梆梆地砸在姨妈的身上,弹起来如尘土般跌落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姨妈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一开始是指桑骂槐的声音,争先恐后地翻越高墙后箭雨般射来。姨妈本想抵挡一阵,犹豫着还是放弃了,躲进前头房里,闭上门,将“箭雨”统统挡在门外。每当此时姨妈会打开电视,将声音调至最大分贝,姨妈很少看电视,也看不懂,只是让声音驱除心中的愤怒。当那边的欢声笑语不怀好意地破空而来时,强烈刺激着姨妈的.耳膜和心脏,姨妈高声干咳几下,再故意将天井的物什掀翻在地,弄出很大的不和谐的声响。那干咳和声响冰雹一般砸向他们,姨妈从中获得前所未有满足和快感。满足过后,却是无尽的孤独,心里空落落的,宛如这天井里秋天的天空。

老屋也曾热闹过,那是先前孙女和外孙还小的时候。姨父退休二十年了一直奋斗在教师岗位上,那时照看孙女和外孙的重任几乎由姨妈一人承担。姨妈整天将大门紧锁,与俩小孩深居简出,在老屋的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悠闲自在。俩孩子还算听话,姨妈累是累点,但快乐和充实着。现在,他们都上初中了,清早出门,晚上九点过后才回家,把姨妈一人孤零零地扔在幽暗的老屋里,与孤独相伴。以前盼小孩快快长大,真到了他们长大了,自己却孤单了。老屋像一个空巢,自己就是空巢里一只飞不动的鸟儿。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这么多年一直在外为生计奔波忙碌,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就是回家,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们回来后老屋确实热闹不少,平添许多生气。可热闹过后留下无所适从的孤独,犹如沙尘暴铺天盖而来,弥漫于老屋的每个角落,而后一层一层地落在水泥地面上,与先前的叠加在一起,结成块,怎么也清扫不了。

大门照例反锁着,再顶上一棵粗棒,幽暗一直侵占着整个房间。姨妈不想总呆在这幽暗而压抑的空间里,蹒跚着走到天井旁的屋檐下,凝望那小小的长方形蓝天。阳光挤进天井,照着姨妈那张阴郁而苍白的脸,同时也轻轻推开了姨妈记忆的大门。姨妈呆呆地坐在转瞬即逝的阳光里,情不自禁地走进记忆深处,冥想着,琢磨着,想寻找孤独的答案。

姨妈只要有事,总会给我打电话,字字都沾染着浓浓的忧郁,仿佛刚从忧郁的沼泽里捞出来似的。那忧郁从电话那头,越过千山万水来到我的耳畔,迅速占领我的身心。我似乎看到了:被忧郁紧锁的满是褶子的脸庞,那失去光泽的眼神,还有那孤独的佝偻的身影,在幽暗里蹒跚移动……所有这些都活灵活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如寒冬的太阳没有一丝温暖,因为孤独和忧郁盘踞在姨妈的心底,早已溶于她的血液当中。

姨妈主动打电话一般有两层含义,一是倾诉她的忧郁和“痛苦”,二是希望我去看望她(当然没有明说)。姨妈对我有恩,不管恩大恩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其实我不愿去,但我不能不去。姨妈总把那点“恩”挂在嘴边,在我面前不知重温了多少次,要温出一点新意来。说多了,听起来感觉怪怪的,犹如泡在坛里的酸萝卜,多次拿出来就变味了,姨妈她不懂这个。去,也不能空手去,空手去是万万使不得的,否则姨妈那阴郁的脸更加阴郁,岂不自讨没趣?

进了门,幽暗与忧郁扑面而来,迅疾笼罩着我。我将大包小包放在堂屋的桌上,不失时机地递上两三张红票子,姨妈脸上的褶子顿时舒展开来。这舒展如同天井里的阳光转瞬即逝,忧郁又席卷而至,爬满了姨妈的脸庞。我坐在姨妈的对面,听姨妈慢慢诉说,姨妈仿佛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姨父下课后骑自行车被摩托车撞了,左腿受了伤,那天杀的肇事者跑了,姨父住院花了不少钱。我的头老疼,疼得晚上睡不了觉,在医院呆了好几天。前不久,有人冒充在外省的女婿打电话,被骗了好几万元,气得要死。真是倒霉透了。住院期间,没有亲戚来看望我们……”姨妈眼里饱含泪水,除了忧郁,还有沮丧。我静静地听着,心情十分沉重。告别姨妈,走在阳光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情才稍许轻松一些。

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难道这仅仅是穷与富的缘故吗?按理说姨妈无论从哪方面,都比乡下的穷亲戚不知强多少倍,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来呢?其实姨妈有意无意地排斥大家,使大家避而远之,大家看得很清楚,只是没有明说。可姨妈包括姨父就是想不明白,找不到答案,总结来总结出,还是亲戚们的不是,对不起他们。

不过,这回姨妈是发自内心的孤独,是那种被亲人遗弃、被抛弃带来的孤独,与其它各种孤独层层叠加在一起,如山一般压在姨妈的心头,压得姨妈喘不过气来。人老了,更需要亲人的陪伴与呵护,而不是孤独地活着。以前,姨妈怕乡下亲戚们敲门,现在盼着他们来敲门。急急忙忙地开了门,走出去一看,什么人也没有,只有老街与她一样,孤零零的站那儿。

其实,有些孤独的空巢老人是需要亲人的陪伴,而有些人却是自已造成的。好在姨妈终于打开了大门,让阳光照进来。在老街站一站,透透气,在阳光里走一走,给别人以微笑。经不住隔壁热闹的诱惑,勇敢地走向隔壁的小超市,买些日常用品,借机与邻居搭讪几句。这么多年的邻居,除了指桑骂槐和冷嘲热讽,就是冷默,没有正儿巴经地说过一句话,真是隔墙如隔山啊。在姨妈看来,原来十恶不赦的邻居也不怎么可恶了,比以前温和了,以前咋就没发现呢?

是啊,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推倒心中的墙,打开心的大门,勇敢地走出去,一些孤独就会随风飘散,阳光就会照进你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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